夢

這篇是預設發文。

這篇是《藍鵲》的姊妹篇，總覺得自己寫得好糟糕，有點找不回八月的感覺。

當初想寫跨季的姊妹篇，真的太衝動了，下次請一定要攔住我。

祝大家生活加油，堅強開心。

1

金泰亨突然想起認識閔玧其的那天。

那時，金泰亨才十八歲，看著班導領進來的學長，又看了一眼時鐘，心想著又一節課要浪費在陌生人身上了。

閔玧其是一名旅遊作家，金泰亨看他的說話方式也可以猜到，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像閔玧其這種人，徹底的叛離常規，說話直來直往，讓旁人專門為他製作出一套規矩。

反正是閔玧其嘛，諸如此類的。

金泰亨已經習慣了看人的臉色。應該說，因為一直都很安靜，所以可以知道別人為了什麼而生氣，只要小心地避開這些點，就可以安全地生活下去。

金泰亨明白自己骨子裡的安全感缺乏，對於未知，或者說對於一段關係的崩毀，盡可能地將自己縮小成一團塵埃，最好是連自己消失了都不要有人知道。

要做一個好孩子，做一個父母和老師眼中的優良學生，人家總說壞孩子才有糖吃，金泰亨這輩子不想要糖，他就只想要大人們對他點頭，然後等他下一次拿著獎狀出現，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在維持現狀與死亡之間，還有很多個連想都不敢想的選擇。」閔玧其如此說著，「因為想都不敢想，才會覺得自己別無選擇。」

金泰亨不屑，從抽屜拿出筆記本，佯裝寫筆記，在上頭胡亂塗鴉，打發時間。

「似乎到了某一個時刻，大人就會把孩子給拋棄，他們會告訴孩子說，你長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們不會為孩子的後半生買帳，也不會認為孩子的糟糕應該歸咎於他們。真是糟糕的大人們，所以我就想著，絕對不要成為這樣的大人。」

金泰亨偶然抬頭，看見閔玧其坐在講桌上，歪著頭笑。

「絕對，不要成為這樣的大人。」他說。

筆落在桌面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2

金泰亨後來費了一些心思，才取得閔玧其的聯絡方式。

「喂，你是閔玧其嗎？」這是金泰亨說的第一句話。

他還想和閔玧其聊一會兒，聊一些關於討人厭的大人、關於想都不敢想的選擇，還有那些不曾被解開的題目。

有的公眾人物會說，一定要記得做自己。

可是做自己，不就是荊棘滿道嗎？

那些夢想剛好是社會期待的人，該是多麼幸福？

當晚，閔玧其告訴金泰亨，有的時候，要不斷地做錯，不斷地被刺激，才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一次又一次地被傷害的無聲哭泣，再一次又一次地迎接那些破爛的事，然後看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努力。

「如果我做了違背我父母的事情，你覺得他們會失望嗎？」

「你可以試試，頂多和他們道歉。」

3

金泰亨網購了一箱藍鵲造型的紋身貼紙，直接紋在頸上，想看父母做何反應。

隨著時間流逝，一周，兩周，一個月過去。

金泰亨確定父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看見了父母見著頸間紋身時，瞬間呆滯的表情，但父母卻什麼也不說，權當藍鵲紋身不存在。

獨自待在房中，金泰亨想起了他問閔玧其的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我做了違背我父母的事情，你覺得他們會失望嗎？”

說什麼想被人忽略，都成了笑話。明明還是期待父母稱讚自己，會專注地盯著自己，不是透過成績單什麼的，而是只看金泰亨這個人，就只看金泰亨，而不是看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頭銜。

後來，金泰亨搬離了家。

4

「閔玧其，我發現隔壁的孩子和我好像，我該去和他認識嗎？」

金泰亨從家裡搬出來的幾年，和閔玧其見過幾次面，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做某些重大決定前，先知會閔玧其一聲。

「你在猶豫什麼？」

「我會不會由於人生經驗不夠而毀了他？」

「你當我在你們班演講的時候，大了你們幾歲？」

閔玧其將切塊的吐司餵入口中，眨巴眨巴的雙眼顯得十分無辜。

「可是......」可是那不一樣......

「要相信已經努力到沒辦法的時候，會出現另一個人來照顧他。」

金泰亨用手背抵住下巴，作思考狀，又問：「這樣會不會，太沒責任感了？」

閔玧其理所當然地切著吐司，說道：「我不就是這樣嗎？」

「......」

「要相信你想幫助的人，他也足夠好，才會值得你去幫他。」

5

金泰亨和田柾國交往時，並不知道他做的是否正確。

如果把金泰亨自己比做藍鵲，那他此時此刻最想要的，恐怕不是自由，而是一處可供停棲的枝椏。

或許一直以來皆是，學生時期討好父母，而後遇見閔玧其，金泰亨曾經想要依賴閔玧其，跟隨著閔玧其，但他發現，閔玧其是德米安，是他無法企及的存在，直到現在，他遇到田柾國，一個年紀比他小的男孩子，一個他想拯救的人，卻又何嘗不將一絲絲的依賴和迷茫寄託在他身上。

每一次的接吻、每一次的擁抱、每一次附在耳畔的情話，都在向金泰亨自己證明，他現在的過得非常幸福。

幸福到已經忘記恐懼是什麼模樣。

6

當金泰亨遇上了田柾國的父親，消逝已久的恐懼似乎又回來了。

那些為了求取認同的日子，那些對於未來的迷茫，從骨子裡畏畏縮縮的樣子，曾經認為只要把選擇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似乎未來就會更加美好。

金泰亨以為自己走了很遠，但他發現自己似乎從未往前邁步。

田柾國的父親提出分手就讓田柾國回家時，金泰亨不免迷惘，說不定回家才是對小孩最好的事情，和一個連自己都顧不好的人相處，恐怕是不會有正確的路。

最後，他答應了。

7

田柾國離開的那天，金泰亨站在樓上看著。

沒什麼情緒波動，彷彿曾經的戀人只是出去玩一樣，沒過多久就會回來。

看著車漸漸駛離，金泰亨似乎看見了一隻藍鵲，展翅而飛。

只是在牠身後，並無可供停棲的枝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