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4

在送走朴智旻後，兩人依照每日固定行程去了便利商店，理由是田柾國要在那裡解決晚餐，因為田媽媽不太會做菜。

依田柾國的說法，媽媽從他有記憶開始，只有煮過白米和煎過荷包蛋，有次想燙青菜，結果做成了菜糊，之後便再也不試了。

除了他媽媽有時心血來潮的開伙，絕大部分的時間，三餐都是省略或依靠外賣和賣場餅乾處理的。

這是一個金泰亨不能理解的世界，縱使他在上幼兒園的第一週就明白不是每個媽媽都會堅持三餐自己煮，但他依舊不能想像少了餐桌時間的家庭，是什麼樣子。

有點好奇，或許還有些心疼。

「田柾國，你們家吃年夜飯嗎？」站在一排飲料前選擇困難的金泰亨，怕著氣氛尷尬，便隨意找了個話題。

田柾國看著手機上的回覆，眉頭皺起，嘴唇抿緊，心不在焉。

過了許久，田柾國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跟人對話，敷衍地回了一句，「年夜飯？」

取下一個新口味的三明治檢查價格，又默默地放了回去，最後還是挑了一個吃習慣了的口味，「其實我們家的人都不太注重吃的東西，像我媽剛剛就傳訊息說她不吃晚餐了。」

把話講得雲淡風輕，硬是把一個長期的家庭問題說的毫不在意，其實田柾國也不想管他剛剛那句話是否唐突，就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而恰好金泰亨就站他旁邊。

是恰好而已，沒有甚麼特別的用意，別多想。

「你媽對糖過敏嗎？」拿下一瓶鐵鋁罐裝的草莓牛奶，金泰亨拿出錢包準備去付帳。

「什麼？」

顯然說話唐突的毛病並非只是田柾國的毛病，金泰亨也有。

「沒有，怎麼了嗎？」

「過年的時候我給你們家送去一籠年糕怎麼樣？」

金泰亨看田柾國直接愣住的表情，還以為他是認為自己在開玩笑，連忙解釋：「我媽教的，我們家每年都會做，還會送給親友，所以我做過很多次了，算熟練。」

「我相信你。」田柾國笑的溫柔，又從架上拿了一瓶罐裝咖啡，輕聲說著。

5

田柾國在看到金泰亨對著同一題數學苦思二十分鐘後，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金泰亨，習題本給我。」

這句話金泰亨聽的可就不太樂意了，尊嚴什麼的，他好歹還是有一些的，就算一個小時前才被學霸鄙視過，也不能放棄反抗。

「高三的題目很難，你才高一，就算你再聰明也不可能會。」金泰亨這話講的根本不像在對進行田柾國抗議，而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樣。

「那你現在還有其他選擇嗎？」田柾國雙眼無辜，嘴唇還微微的噘高，活生生一隻純良無害為你好的小兔子。

原來是腹黑啊.......

金泰亨沉下臉，嚴肅的思考了三秒，隨後放棄自尊，將課本和習題本雙手奉上。

五分鐘後，書被轉回了金泰亨的方向，上面還有著田柾國用鉛筆寫的算式。

字跡是極端的工整清晰，像有條格線畫在底下似的。 

處女座，還真的是一個強迫症嚴重的處女座。 

「唔，字真好看。」

「重點是算式。」

「但是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也特別好認。」金泰亨嘿嘿的傻笑了幾聲，便乖乖低下頭去琢磨這題的意思了。

田柾國看金泰亨這副拚命的樣子，還有那種明明什麼都不會卻還能屢敗屢戰的勇氣，沒來由的覺得奇怪，開玩笑性的拿原子筆敲了一下金泰亨的頭，問：「金泰亨你說你這麼努力幹嘛？」

「因為國中的時候有個小可愛鼓勵我啊。」金泰亨抬起頭來又是個四方嘴笑，語氣赤誠。

在面對田柾國的時間裡，金泰亨總會努力讓自己保持在一個樂觀開朗的思維方向，就像一句老話說的：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想盡力表現出最好的樣子。

「小可愛？」這個稱呼使田柾國詫異，因為即使他不想承認，但通常對於金泰亨喜歡的男生，大家都稱呼為小狼狗。

「內！」金泰亨一臉驕傲的點點頭，「是一個小可愛。」

「你確定你叫別人小可愛，你男朋友不會生氣？」

連田柾國本人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來自己的話裡的那副不滿意味，就像自己跟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男朋友是站在同一陣線似的，共同譴責金泰亨放蕩的行為。

金泰亨無所謂的聳聳肩，語調嚴肅，卻又帶著那麼一點的釋然，「他不會，絕對不會。」

6

在和金泰亨及他家的十號小狼狗道別後，朴智旻步伐輕快，準備去閔小姐打工的店裡買瓶榛果奶茶再回家。

其實朴智旻本來並不是甚麼重度的手搖杯愛好者，最開始還是被金泰亨約過去的，也是在那一次，朴智旻遇到了閔小姐。

記得那天人家是站櫃檯，一頭長髮扎成高馬尾，看上去清爽，手比朴智旻見過的同齡女孩還要再白些，長的挺高的，幾乎和他等高了，香水擦的自然，不會到令人作嘔的地步，味道聞著挺熟悉的，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嗅過，除此之外，她還散發著一種霸氣幹練的氣場，應該是屬於那種外貌和人格魅力俱佳的女性。

想要抬頭看一眼她胸前的名牌，又考慮到盯著女孩子的胸會被認為是沒有家教，只能趁付帳時快速的看了一眼，在這個一上一下之間，只看到一個閔字，於是稱呼就這麼被定下來了，叫閔小姐。

7

週六的上午十一點，金泰亨晃悠的穿著一件寬大白T出現在廚房，進行製作午餐。

身為一名高三少年，金泰亨對自己的廚藝很是驕傲，畢竟在國二從家裡搬出來住之前，已經將日常會用到的手藝都學得差不多了，不只是料理方面的手藝，還有像是簡單護理、初級縫紉之類的，也都是技能隨身。

套上圍裙，打開冰箱檢視食材，盤算著要做甚麼。

「炒飯？」金泰亨自言自語的說著，又朝身後喊了一聲，「煤炭，你說中午吃炒飯怎麼樣？」

「汪！」煤炭是金泰亨國三的時候去領養的狗，算是給自己的獨居生活找了個伴，平常也不管煤炭到底是不是聽的懂他在說甚麼，就是習慣去和煤炭說說話。

「好，那就做炒飯了。」金泰亨朝著煤炭笑了一下，開工。

相對於田家對食物這種東西的不在乎，在金泰亨的教育裡，尤其是他媽媽給的教育裡，餐桌時間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聚餐是個和親近的人一起享受的時刻。”

“只要飯桌上還放著熱菜，就會有家的感覺。”

“其實做砸了沒關係，我有的時候也會犯那種像是鹽加太多的失誤。要是每次嘗起來都是一個樣的，不就像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嗎？”

熟稔的將洋蔥切片、青蔥切碎，並將蛋汁及白飯混和均勻，倒入已經有熱度的鍋中拌炒，邊拌著邊撒入一些鹽巴調味，不出幾分鐘，一碗色香俱全的蛋炒飯便完成了。

將它盛入碗中後，金泰亨從另一個櫃子拿出一包狗食，倒入煤炭的飼料盆，「好了，午餐完工，來吃吧。」

趁著吃飯之前的空檔，金泰亨看了一眼手機，然後看到了一個挺令他意外的訊息。

還是田柾國傳來的。

『要怎麼做你才會放棄我？』

金泰亨左右看了幾次，又跳出去至聯絡人的頁面檢查了一回，確定聯絡人中只有一個田柾國，而不是某個熟人開玩笑的改名了，才下了一個結論，「煤炭啊，田柾國好像病了，你說我該怎麼做？」

沒辦法，這封訊息的文字風格完全不是走田柾國的路線，這個人平常發訊息的字數都是能省則省，三字能表達意思的訊息絕對不發到四個字，況且金泰亨認為田柾國本人是不會問這種事的。

因為太傷人了。

沒隔多久，田柾國又傳了封訊息過來。

『忙？』

看到了嗎，什麼就能回兩個字就不會回三個字。

『忙就別回了，我會和他們解釋』

金泰亨跳到沙發上，視線很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們』二字。

難不成是在玩遊戲？

金泰亨饒富興致的挑起眉，開始腦補著田柾國被朋友逼著玩團康遊戲時，那種特別哀怨卻又不知道怎麼拒絕，最後只能乖乖屈服的表情。

太鮮活了，真的。

『你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嗯。』

基因程序是公平的，一個人功課好體育好個性也好，總該有個事情不擅長，而在金泰亨看來，田柾國不擅長的地方就是團康活動。

還記得之前在田柾國那屆去完郊外野宿後，學校就多了一個勵志的小故事，是說年級第一玩起抽鬼牌是十局輸九局的那種不會玩，各位學渣以後不要太難過，拿撲克牌技術去碾壓年紀第一吧！

舌尖頂上虎牙，金泰亨開始思考起了這個問題，畢竟不能讓田小國這麼難做人嘛，還是要回覆一下的，做個有求必應的榜樣 。

山無稜，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這是金泰亨第一個想到可以回覆的話，調戲意味占了極大的位置。

做完幾場就分開？

不行，這聽起來太放蕩了，田柾國會嚇懵的。

早餐給你時，當眾羞辱我是個賤人，然後把東西甩在我臉上？

狗血劇似乎看的有點多，何況金泰亨對於自己在這方面的沒骨氣還是很有信心的，就算被羞辱了，明天又會乖乖地把早餐遞到人家面前。

想來想去，金泰亨最後還是發了一個從心的回答。

『等我們要正視關係問題的時候』